“不先讓我進去嗎？”周昊成挑挑眉。

“呃，好吧，請進……”陳思招呼他進來，卻發現沒什麽地方能坐——這裏沒來得及配備沙發和茶幾，只有吃飯的折疊小圓桌和她用來碼代碼的電腦桌，還有幾個不配套的椅子。

周昊成環顧四周，不禁發問：“你……為什麽要搬到這種地方來住？”

“因為房租便宜，而且比較清靜。”陳思拿了把椅子來給周昊成，又從冰箱裏取了支礦泉水：“我剛搬來，還沒買茶具，就將就一下喝這個吧。”

“謝純”真是個寶藏女孩……周昊成覺得他每一次接近她總能意外發現好多奇葩的事情。看她現在的生活質量，感覺壓根不像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真不知道她一個習慣了娛樂圈真金白銀的人是怎麽甘心過這種日子的……

“……公司待你很薄嗎？”

“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

“算了，沒什麽。”出於一個紳士的自律，周昊成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不過他擡眼一掃，看到了陳思的電腦桌，除了那半碗沒吃完的泡面之外屏幕上的東西也吸引了他。

陳思這才發現自己忘記把剛才看的采訪視頻頁面點叉了，急忙合上了電腦：“周公子，有什麽話你就快說吧……這地方你待久了也不舒服，對吧？”

周昊成一楞——在圈子裏，他已經好久沒被人這樣直接地懟過了。如果不是和楊帆有了約定，他此刻真有點想一走了之。

“那我直說吧，楊帆想讓你回去拍完《上海故事》。”

陳思想起了莫妮卡走之前和她說的話——看來他們每個人都對這件事有所知曉啊。

“周少，我不太想繼續了……”陳思說。

“你是擔心合約方面的問題？這倒沒關系，片約可以獨立於經紀約，你繼續演的話和MZ公司不會產生什麽合同糾紛的。”周昊成說完，怕她多想，就又補充了一句：“我來勸你是受楊帆所托，倒不是因為別的。”

陳思垂下眼瞼，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才好。

“我……有點社交恐懼。身邊的陌生人一多就開始打嗝。”她說。

周昊成流露出了一個覆雜的眼神，略帶慍怒和懷疑地說：“就算你不想接受，虧也能用這種理由來搪塞我？”

“那是對你來說。”她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深知自己的怪病沒有辦法被旁人完全理解，於是不願意再雞同鴨講了。

“Why not？”周昊成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快要把手中的礦泉水瓶給捏扁了——像謝純這種不放過一絲一毫曝光機會的人，按理說應該對這個餅求之不得吧？居然會拒絕這麽好的事？或許她心裏真的對自己有極大的成見，大到用這種“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方式來讓MZ不好過。

最後，話題還是終止在這種淡淡的、不愉快的氛圍當中了。

“你……好自為之吧。”遇上了經紀人生涯的滑鐵盧，周昊成氣得頭也不回就開車走了。

伴隨著隔壁包租婆“開豪車就能沒素質嗎”罵罵咧咧的聲音，陳思慶幸自己終於將這個大麻煩給送走了。

第二天，陳思早上像往常一樣喬裝打扮出去買吃的。不管現在的生活過得如何，只要一想到馬上能參加鐘昀那邊的比賽，她的心情便豁然開朗。

可就在她拎著一大塑料袋零食和飲料回去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應該寧靜空曠的住處此刻變得人頭攢動。她所在的單元樓前大約聚集了五十多名年輕人，以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子為主。

“嗝……”看到這黑壓壓的一片，她又有了點反應，故而把腦袋上的黑色鴨舌帽使勁壓低了幾下，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面。

只見一個舉著手幅的女孩子對其他人大喊：“各位木糖純，雖然平時我們都是理智粉，但現在純純遇到了黑粉攻擊，我們必須集中起來保護她！從今天開始，我們輪流在這邊站崗，三天一換，大家有意見嗎？”

“沒有！”

“誓死保護我老婆！”

陳思驚了——她這是亂入了什麽邪教做法現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連明星航班信息、住址、車牌號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的“私生”？

不過等等，遭遇黑粉攻擊……又是什麽新新聞？

她忙打開了手機，戳開微博搜索謝純兩個字，這才被兩撥撕得不可開交的粉絲普及了一把：原來那天采訪裏那位記者頗有內涵的一問在飯圈一時激起千層浪。營銷號順藤摸瓜扒出了謝純和李時元暧昧過的證據，想要借此蹭一波流量，結果果真被兩邊的粉絲註意到了。李時元的粉絲罵謝純借自家藝人上位不要臉，謝純的粉絲一邊“澄清”，一邊挖苦李時元在中國的資源全靠女友和媽媽，自己沒本事。

兩邊打得那叫一個戰火激烈……陳思這下可算見識到真正的飯圈撕逼是什麽樣子了——明明相互之間素未謀面，卻能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口角搞得跟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樣。

經此一役，兩家粉絲真情實感地記恨上了彼此。李時元的一個大粉甚至號稱掌握了謝純最新住處的位置，打算埋伏在附近報覆她。於是就有了今天這群人的“護駕行動”。

“嗝……”陳思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知道粉絲的出發點或許沒有什麽惡意，可一群人這樣堵在這裏，只會讓她好不容易走入正軌的生活變回原先亂糟糟的樣子。

“嗝……”

粉絲的數目越來越多，望著一群陌生人，陳思有種窒息感。她只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自己的頭腦也發暈。

“餵，你們是誰！”包租婆聞風而動，對“木糖純”們呵斥道。

“我們是謝純小姐姐的粉絲，死肥婆，要你管？”

“是啊是啊，你是誰？憑什麽管我們做什麽？”

然而包租婆哪是省油的燈？她一盆水潑出來，咄咄逼人地要和眼前的追星少女們來一場真人battle。

陳思看見了，只好撥通了報警電話：“餵，您好……對，我是要舉報。這邊有人聚眾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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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的“護駕行動”就在警、察的疏散中潦草收了場。然而讓謝純難受的還在後面。

“兩天之內搬走，我們廟小，不敢把房子租給你這種國際巨星。”包租婆翹著二郎腿坐在陳思房間的椅子上，一面說話，一面翻著白眼。她看上去餘火未消，“國際巨星”那幾個字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們是簽了約的，你不可以隨隨便便毀約。”陳思說。她之前沒遇到過如此不講理的市井小民，所以被她這副撒潑的樣子搞得一時不知所措。

然而包租婆似乎並沒有什麽法制意識，也不懼怕合約：“哦，那又怎麽樣？你不是還跟我約法三章嗎？然後呢？還不是三天兩頭吵得人不得安生，昨天還驚動了警、察！”

“那只是個意外，那麽多人知道我搬來了這裏我也很驚訝，我才是最不願意讓別人找到自己的好不好？”陳思的聲音也不由自主擡高了幾分。

“你現在主動搬出去我還能退你一半房租，否則只有讓我兩個兒子來幫你搬東西了！”包租婆輕蔑地笑了一聲。

“一半？”陳思一下站了起來，“我才住了十天，就算要搬走，你至少也應該退我兩個月的！”

“兩個月？開什麽玩笑？你搬來的這十天裏，不僅經常吵得我們家妞妞沒法專心學習，而且昨天還整出那麽一攤子破事來，我沒讓你倒賠給我精神損失費已經算很客氣的了好嗎？”包租婆瞪大了眼睛，越來越有理：“說吧，究竟是你搬還是我兒子來幫你搬？”

沒受過這種欺負的陳思氣得想報警，但轉念一想，她現在本就是個腥風血雨體質的公眾人物，把事情鬧大只會再度將她扯進輿論的漩渦中去，這麽一來，之前的一切鋪墊就都白費了。

“好吧，我搬走，錢拿來。”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面前認了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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